媒體

陳可樂:這才是致命的認真

時間:2014年七月
地點:德昌裡 2號3號鋪
受訪者:陳可樂(實現會社書店經理)
訪談者:黃孫權
採訪整理:魏珊、劉益紅

陳可樂:大家好,我是陳可樂,是實現會社的經理。實現會社(https://thecomingsociety.wordpress.com)是一個香港的二樓書店,在灣仔的富徳樓。(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2樓)

黃孫權:這麼多年你們在做不同的事情,主流媒體如何報導你們?
陳可樂:近年來主流媒體很刻意搜尋一些文化活動作報道,一是他來做訪問的時候已經設定好了框架(青年人尋夢之類),稿子基本已經寫好了,只等我一句soundbite(發聲),就把我放進去,報道出來以後,根本不是那回事。我理解的做文化事業或者書店,是踏著前人的屍體、迎向失敗去做的,最終自己也會成為一具屍體。把它美好的一面神秘化或者看作一個特立獨行例子的話,最大的危險就是媒體把你框在一個可以manage(掌控)的位置上,成為文化的disrupting power(異端力量),他本身的操作性的不能充分表現出來,最壞的效果就是他的激進性完全消失,僅僅成為一個城市的decoration(装饰)或是心靈海港之類的東西,這是我不能接受的。另外,主流媒体會扭曲你的話,把你對社會的批評柔化,變成讀者容易入口的東西。主流媒體是一種industrialize(工业化)的生產方式,我也不能避免,作為一個生意,書店需要宣傳。十個訪問有九個是我感覺不舒服的,偶爾有一個願意來書店一段時間瞭解我真正在做甚麼,讓我有時間去破除一些他的美好想象,才會有一個比較authentic(可靠的)的報道。

黃孫權:實現會社是你的全職工作嗎?
陳可樂:現在不是,一開始是,因为生意實在不好,我現在轉為半職員工,台灣的書店經理也是有一段時間是兼職,這可能是讓書店繼續下去的一個方法。剛才還有一點沒有說,一段歷練之後,人家常常會問,經營書店也有困難哦,那你在裡面工作開心嗎?我就呆住了,因為他可能等你一句:開心啊!開心就好啦!這是一個trap(陷进),你開心就好,他就把你放在一個特立獨行的位置。可是對我來說,應該做的你死也要搞出來,這才是致命的認真。所以,書店對我來說既屁疼又不得不去做,是會讓你哭的事情。

黃孫權:你剛才對主流媒體有一些批評,請談一下「香港獨立媒體」這個組織。
陳可樂:「香港獨立媒體」當然是我們香港的光榮了!他的確改變了整個媒體的生態,他很早去推動新媒體運動,透過網上媒體帶領社會運動,在天星、皇后碼頭保育,利東街抗拆遷運動上,發揮很強大的作用,尤其在反高鐵補充了一些主流媒體不及時發掘的資料。主流媒體記者一直是很等待別人去餵飽他,沒有自己去調查的能力。

黃孫權:現在對「香港獨立媒體」評價還是這麼高嗎?你覺得組織上或運作上有沒有問題?
陳可樂:技術上他是left behind(落後的),一段時間內,當其他新媒體湧現的時候,它的template(模版)還是維持一個很boring(無聊)的狀態。我從文章作者的角度出發,除了在理念上支持「香港獨立媒體」以外,也希望所關心的藝術被更多人看得到。作為一個平台,沒有做好這方面的話,只能成為一個archive(資料庫),而不是讓作者第一時間把文章放在你的平台上。尤其在台灣臨時政府(g0v.tw)成立以後,我們看到新的网络技术在社會運動裡面發揮的作用可以很強大,是可以真正參與和改變的工具和平台,而不僅僅是發報資訊。我用这个作为标准期望「香港獨立媒體」,現在暫時還沒有看得到。在立場上面我覺得,自從「獨立媒體」有穩定資源和固定的編輯班底以後,有點複製主流媒體的模式,這有點问题。有時候在上面會看到一些立場很怪或偏右翼的文章。作為「獨立媒體」沒有必要平衡報道,這是big corporation(大集團)要做的,如果你的天平是打斜的,你再去平衡也不會變得更平等,我覺得要把重点再放在邊緣與弱勢的方面。另外,有很多issues(觀點)不夠sensitive(敏感)。「獨立媒體」有段時間推動反警權,裡面的各種power relationship(利害關係),我覺得不夠sensitive,在社會集中抗議警權打壓的時候,並不需要為警隊提供一個編制讓他更好地管制人的生活,在人類和動物的關係上,我覺得不需要警察的介入來解決這件事。「獨立媒體」若沒有這種sensitive的話,會慢慢變得非常自由主義。

黃孫權:怎麼樣面對一定要透過 social media(社交媒體)這些商業界面發佈消息?
陳可樂:當我們開創不到新東西的時候,從限制開始講是最好的。Facebook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不管在甚麼平台發放一個post(發佈),若沒有channel back to facebook的話,等於沒有存在過,這是最大的危險;就算你的頁面有很多人關注,他也可以控制到底有多少人能夠看到你的post,你要付錢才可以讓更多人看到你的post,他在邏輯上是 contradictory(矛盾)的,是去政治化的工具。他是一個 multiculturalism(多元文化)的機制,例如你要關注革命,就可以加入一些無政府團體的 Facebook——「thanks to facebook,we are anarchism now」(感謝 facebook,現在我們是無政府主義者了),也有很多人關注貓,在Facebook裡面anarchism(無政府主義)和貓是平等的兩個世界,並不能找出一個最後改變社會的共識,那不是一個找學術的地方,我也不能說我可以改變這個現狀,但這是必須要aware(意識到)的限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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